她醒了。

像是突然亮见一盏灯,不是点燃,而是破门而入般亮彻脑海。

四周是一片酥油灯烘起的奶香。

香味是一种尘土,只是极细极细,如同液体,却沒有了重量,从火苗的尖端直线流起來,像风吹着彩带,任意飘忽,飘到屋顶,就涂黑了梁,吸入鼻内,就染脏了肺。

她不厌这肮脏,也不爱这香味,只静静地感受着,任这味道进出來去,有了味道才有了肺、有了鼻。

她眨了眨眼睛,眼球冰凉,酸酸的,涩涩的,又闭上,耳朵里是乌乌的风声,风声是黑的。

未醒时的黑是甜的,醒來后味道就沒了,只留下甜的余味,有时她觉得,又好像从未有过余味,也未有过黑,只是因向往,把那不为神识所知的部分赋予了黑、点上了甜味。

寂静黑甜,寂静是美。

佛爱这寂静,她也爱这寂静。

她不是闭着眼睛,也不是不睁开,想闭上是着落,不睁开也是一种着落,心无所住,就是这一片寂静,沒有了眼皮,于是沒有了自己。

她观赏着眼中的黑,这是常人的黑,人因有这一双眼睛,里面灌足了混浊的水,所以看不到世界的本來面目,正如海掬一捧是清的,放眼看去却是蓝的,而天空是蓝的,透过去又是黑的。

海就是人的眼睛,宇宙是这世界。

蓝是一种假象,黑也是,生活在假象中是一种美,美是扼杀生命的,那是一场让人心醉的扼杀。

她坐着,感觉到一种麻痒在下体升起來,那是宿夜静坐生出來的一种麻痒,像千株小草在皮肤底下发着芽,软软地、韧韧地拱起來,那力量可以掀翻石头。

麻痒是一种疼痛,疼痛是一种力量。

痛苦的堆积,能引发生命力的运作,如同血总是将营养积送伤口,将苦痛积深,生命力将像鞭马般蓬勃而起。

她记不起自己多久沒睡了,每到夜晚都是以静坐养神,替代睡眠。

用修行的观念看,睡是一种病,治的方法是不倒单,就是永夜永生不睡,病是苦的,祛病的过程也是苦的,死亡将使人类醒來。

而她刚才却睡着了,她不惊惧,不后悔,也不遗憾,想了便是一念,一念可生万念,人只须守住当下,往事更不必追。

有光來了,來自土窗之外,它比周围的酥油灯更亮,像咬进黑暗的一颗牙齿,这光仍是灯光,是叫僧众起床的信号。

她的皮肤磨牙般吃着光,吃出了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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