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苏式庄园里。.数不尽的亭台楼阁 冷殿回廊。

走来一行丫鬟 春葱般的手各端着饭菜 施施然走来。也不知转了多少回廊 穿过多少亭台 来至一雅苑。

院中尽种湘妃竹。主人以石铺路 两旁鲜花垂柳 有说不出的雅意。

丫鬟们纤腰轻扭 穿过竹林 问过鲜花 便是一阁楼。

楼上一人生的闭月羞花 正当风华。

只见她轻盈盈欲倒 水泠泠似破 叫人好不怜惜。一双原本明亮如夜星的秋波默然无光 失去了些许灵性。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事情过了一个多月 萧浪和上官德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也没有消息。

一切都该变回原来的样子。苏菀儿应该继续呆在自己的小阁楼里 过着大家闺秀的苦修日子。她也确实回到了自己的阁楼 拿起了自己的刺绣 过起了自己的生活。外表看来和以前一样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那么安详。只有苏菀儿觉得自己已经变了。自己的心成了跳动的小鹿 变得不再安分。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让她好奇又让她害怕。她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十七岁的少女正值青春。春暖花开 正是少女怀春的季节。苏菀儿自然不知道怀春是什么意思。十七岁的少女不懂 也不敢去想。害羞是女孩子最大的特点。

太阳并不猛烈 苏菀儿的俏脸却已绯红。她是想到了萧浪。

少女心中若是有了一个男人 她们总会很不好意思的。少女的秘密总是最神秘 又最可爱。心里明明想要见他 却又不敢去想。好像在梦里多看他一眼都会让人窥破自己心中的秘密。

一个身穿红纱的丫鬟端着一碟白切鸡上前笑道:“小姐想什么这么出神?莫非是在想萧公子?”

苏菀儿面红胜火 脸上发烧一般火烫。伸手去摸心儿的脸 碎道:“心儿 皮痒了是不?再说 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被叫做心儿的丫鬟忙往旁边一躲 苏菀儿扑了个空。心儿放下白切鸡 轻轻往后一跳 笑道:“小姐这些日子不是叹气就是发呆 莫不是对萧公子动了心?”

苏菀儿脖子更红 脸更烫 急道:“谁、谁说的!”

心儿故意道:“没有人说呀 小姐找什么急?”

苏菀儿明知自己上了当 却无法辩驳。坐在檀木椅上 嘟起嘴不再说话。

心儿忙上前 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姐 都是心儿不好。喏 小姐您就把心儿的嘴给撕了吧。”小脸上前 凑到苏菀儿手边。

苏菀儿也不客气 一手一边捏住心儿的脸皮 却不用力。

性格越是内向的人越是忠于朋友 对于自己的朋友 她们往往会瞬时改变 变成一个别人不认识的人 一个有时候看起来并不内向的人。

心儿假意告饶 道:“小姐饶命 心儿下次不敢了啦!”

苏菀儿“噗嗤”一笑 撒手道:“好 这一回就算饶了你。要是再有下次 看我不把你嫁给烧火的王大胡子。”

王大胡子姓王 却没有长胡子。非但没有长 人还长得很好看 很年轻。确切的说 他还是个比较有吸引力的男人 是很多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他之所以被叫做王大胡子是因为他姓王 叫大胡子。

中原人除了复姓 很少有叫四个字的名字。王大胡子是例外 他喜欢与众不同。

别人追女孩子喜欢送金银玉钗 王大胡子会送烧饼油条给丫鬟们。金钗银铛虽不是上好 甚至很低劣 总比烧饼油条值钱些。可姑娘们喜欢他的烧饼油条 喜欢的人还不少。

王大胡子身边总是少不了妙龄少女的。

心儿有自己的想法 求饶道:“小姐 您就饶了我吧!”

苏菀儿知道抓住了心儿的把柄 道:“怎么 王大胡子不好么?听别的丫鬟说 他长的挺俊 一手烧饼油条的功夫也不错。”

心儿碎了一口 骂道:“骗女孩子的功夫才不错!”

苏菀儿奇道:“怎么 骗?怎么会骗呢?”

心儿叹了口气 道:“小姐 有些事情您做小姐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苏菀儿更加疑惑 道:“为什么呢?和我的身份有关吗?”

心儿弯下身子 耐心道:“小姐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好的东西。绝不能让它们玷污了您的圣洁。”

心儿是苏菀儿最贴心的丫鬟 见她如此语重心长 只有道:“我不问就是了。”

心儿道:“小姐 不是心儿不告诉您。您说我是一个做下人的 怎么敢对小姐有所隐瞒呢?王大胡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府里就有好几个丫鬟坏……”

话到耳边她觉不妥 止住了话头。忽笑道:“哎呀 小姐 菜都凉了 该死该死。”说着就吩咐下人再到厨房去要一份。

其中几个丫鬟早已对王大胡子爱慕不已 方才听苏菀儿和心儿絮絮叨叨很是烦躁。一听此说恨不得肋生双翅 飞将而去。

苏菀儿叫回她们:“天气闷热 菜凉了正好下口 用不着热了 都放下吧。”

丫鬟们听小姐吩咐 石榴裙转得三转 已将食盘全部放下。

苏菀儿道:“心儿你留下 其她人都下去吧。”

众丫鬟去心急切 何须小姐吩咐?不一会儿功夫已飘然而去。只留下苏菀儿和心儿。

苏菀儿吃了半口鸡便不再动箸 问心儿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么?”

心儿故作不知 道:“哪有什么消息 咱们深宅大院儿的 除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又有什么值得提的了?”

苏菀儿无奈 深一步问道:“我不是说府上的事儿。”

心儿道:“喔 原来小姐不是问府上的事。可您以后又不是下厨的人 用不着知道青菜萝卜几钱几两。”

心儿越说越不靠谱 苏菀儿急了 道:“最近那个 江湖上有什么事儿么?”

心儿叹了口气 道:“小姐 江湖上的事儿不是咱该呆该问的。上官德就是江湖上的人 小姐受得罪还不够吗?”

苏菀儿像犯了错的孩子 低头道:“萧公子也是江湖上的人。”

心儿“噗嗤”笑道:“小姐 您就记着萧公子了。”

苏菀儿道:“他不好么?”

心儿:“他是挺好的。”

苏菀儿奇道:“你也知道他好么?”

心儿笑弯了腰 道:“小姐整天为他魂不守舍的 他能不好吗?”

苏菀儿脸红胜朝阳。微托香腮 不知道在想何事谁人?

心儿见状 道:“小姐 你也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今儿个早上 心儿倒是在王大胡子那里听到了一点儿消息。”

苏菀儿忙道:“什么消息?”

心儿卖了个关子 道:“除非小姐把这盘鸡都吃了 要不然就算打死心儿 心儿也是不说的。”

一盘鸡并不多 对苏菀儿来说太多了。她吃了好久才勉强吃完。

心儿端了碗鸡汤给她 她接过来 道:“什么消息 该说了吧?”

心儿想了想 道:“心说 ”

苏菀儿急道:“听说什么?”

心儿笑道:“听说 老母鸡的加钱又长了。”

苏菀儿差点把鸡汤丢到她身上。心儿告饶道:“好啦好啦 小姐饶命。心儿说就是了。”

苏菀儿放下青花瓷碗 静静地坐着 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瞅着心儿 希望她不要再卖关子。

心儿虽是个贪玩的姑娘 也知道是非好歹。于是收起玩闹的心思 想了想道:

“听说最近江湖中出了一件十年难得一见的奇闻。”

苏菀儿忍不住道:“什么奇闻?”

心儿笑道:“小姐莫急 心儿这不就说了么。他们说……”

天 白惨惨一片。即使呆在家里 天气还是闷热的可怕

天上的太阳耀武扬威 似乎在告诉世人哪怕没有九个太阳 也足以将天下纳于指掌。

烈日下是一片树林。旁边有条官道 路上的石子已被晒得滚烫。一只小母鸡扭动着大**屁颠屁颠在官道上跳动着。忽然“咯咯咯”一阵叫 地上已多了一个蛋。刚拉的鸡蛋。

小母鸡回头要将蛋拾回 却发现蛋不是自己的。蛋已熟。刚拉的蛋怎么就熟了?别说是小母鸡 老母鸡也想不透。想不透的事只有一个解释 蛋不是自己拉的。那自己刚拉的蛋去哪了?

小母鸡屁颠屁颠跳出了官道 一步一低头地寻找自己遗失的蛋。

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将熟鸡蛋碾得稀碎。这是一辆看起来质地不错但并不华贵的马车。车在走 马在跑。两匹黑马眼睑微敛 明明已燥热难忍 明明是口干舌燥 脚下速度分好不减 端的是两匹千里宝驹。

马背上没有汗水 它们早已没有汗可流 即使有也立即会被煞人的烈日烤干 蒸发。只有一层晒出的马油。远远看去 闪闪生辉 好似两匹乌黑的神驹畅游人间。驭手脸和手早已晒得黝黑 眼睛眯成一条缝 也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好像一尊乌黑的石像。偶尔才挥动马鞭抽上一鞭 好像在告诉世人自己还是个活物。

是谁在这么热的太阳底下赶路?还真活不耐烦了么?

没有人问他们究竟是谁 驶向何方。人们好像一夜之间产生了无言的默契 觉得顶着烈日赶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你现在在家里纳凉喝水 那你才是真的愚蠢。

官道的尽头是一座界限 分割中原关外的界限。马车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正是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

山海关古称榆关 也作渝关 又名临闾关 明朝洪武十四年 徐达中山王奉命修永平、界岭等关 在此创建山海关 因其北倚燕山 南连渤海 故得名山海关。

相传 五百多年前 明成化皇帝亲自降旨 要在山海关城楼上挂一块题为“天下第一关”的大匾。当时镇守山海关的是一位兵部主事 他接到圣旨后 立即派人爬上箭楼 量好尺寸 请木匠做了一块长一丈八尺 宽五尺的巨匾。匾做好了 找谁来写呢?兵部主事和部下商量了一天一夜 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这人姓萧名显 两榜进士出身 当过福建按察司佥事 书法好 近年因年老辞官 归家山海关赋闲。

第二天上午 兵部主事亲自到萧家拜访 说明来意。萧显沉吟了半晌 才点头答应。不过他提出 写这种字 不能急 不能催 兵部主事只好答应下来。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 没有消息。兵部主事让手下人预备好了几样东西:几匹绫罗缎匹 几枝大型湖笔 派一名亲信给萧显送去。时间不长 送礼人回来了 禀报说:“萧老先生在偏院里练功 每天起早贪黑地在院里耍一根长扁担。”兵部主事不解 这耍扁担跟写字有何关系 不管他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 那就再等等吧。

又过了二十多天 还是没动静。兵部主事又让乎下人准备了一些上好的徽墨、宣纸 派亲信带着东西又到了萧家 送礼人回来禀报说:“萧老先生正在屋子里吟诗 背诵着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呀 什么疑是银河落九天呀……什么来如雷霆收震怒啊 罢如江海凝青光呀。……”“他见到礼物后怎么说?”“他说再过一月就可以写了。”

兵部主事对这话不太理解 但总算有了一个期限 那就等着吧 兵部主事万没想到 第二天他接到兵部一封急信 说是新任蓟辽总督代皇帝要来山海关视察挂匾事宜 预计三天内到达。这下可把兵部主事急坏了 立马让人抬着那块木匾和一坛子墨汁赶往萧家。

到了萧家 寒暄之后 就把兵部传来的急信之事向萧显述说了一遍 萧显也是官场上下来的人 自不怠慢 立即行动起来。只见他 提着笔在匾前来回走着 一边走 一边端详 一会儿点头 一会儿大笑;忽然 他停下身子 凝神屏气 开始动笔了。只见他 落笔如高山坠石 起笔如飞燕掠食 有快 有慢 又稳 又准 笔随身行 不一会儿 “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写好了。你再看萧显 浑身是汗 满脸通红。兵部主事忙拱手道谢。萧显说:“本来想用一个月的时间阅读古诗 陶冶情性 可惜呀 时间太急了。”兵部主事连忙说:“这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上午 兵部主事一面命人把大匾挂在箭楼上 一面在箭楼下的“悦心斋”酒楼宴请萧显。酒过三巡 宾主凭栏仰望 萧显这才发现“下”字少了一点。此时 把总禀报蓟辽总督已过石河 回府取笔登楼补写已来不及 怎么办?萧显急中生智 命书童马上研墨 随手抓过堂倌手中的一块擦桌布 手中一团 饱蘸墨汁 用尽平生之力 朝箭楼上的匾额甩去。只听“叭”的一声 墨布正好落在了“下”宇右下角 补上了那一“点”。

现今 “天下第一关”的“一”字早已被风沙吹落。马车驰入关内最后一个市镇。车内的人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但毕竟是停了。马车停在关内最后一个卖茶歇脚的茶铺边。

茶铺里坐满了人 具是胡服胡靴 满面黄沙。此刻正都盯着这香车宝马。

桌上放满了装着茶或已空的茶壶 以及零星地摆放着几只茶碗。

伙计正对着“天下第一关”的迎头匾额看得出神 右手拿着抹布不知画些什么。

停下马车 赶车的黝黑男子这才有了第二个动作。他身体微斜 靠向车内。语气甚是恭敬道:“小姐 虽不投宿 还请喝点茶水 除了关就没这么太平了。而且 两匹马也得歇一歇。”

车内的小姐显然极不愿意停下 恨不得马上飞出关去。但马确实累了 人也渴了。于是无可奈何道:“好吧 苏平 你去买两碗凉茶来。”语音好似黄鹂出谷 源于天籁。听得众人热意顿消 好不舒畅。

被唤作苏平的黝黑男子道了个“喏” 下车往茶铺走来。形容僵硬 叫人看不出深浅。

他的皮肤早已晒得和眼睛一个颜色 是以他在小心观察众人的一举一动 别人也未曾发现。

苏平走到茶铺前道:“伙计 先来三大碗。”

一又老又黑的老人一手提着茶壶 一手拿着抹布 问道:“客官 多久没喝水了吧!”边说边拿过三个海碗 用抹布一一擦了。

苏平碗里各满上一碗 倒了 再满上。这才端过一碗 肃立车外 道:“心儿姑娘 请将茶水递给小姐。”

一位绝色少女应的一声 探出头来 一双清莹洁白的玉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碗 探了回去。唤作心儿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正是淘气的年纪。但她仿佛甚懂世故 只做自己该做的。对茶馆里不知是人是狼的目光看也未看。

等到自己也喝了 苏平又走入茶铺 道:“再来四大碗!”

老汉笑道:“客官还未喝够么?”

苏平道:“人是够了。”

老汉鼻孔里哼了声:“畜生也喝人喝的茶!”倒了两碗。

对付两匹健马喝过 付完银子 苏平跳上马车 又恢复到那个姿势 准备大马而去。

“且等一等。”一位胡服大汉当中拦住去路 说的竟是官话。

只见此人黑头黑脸 浑身肌肉都是黑的。阳光下色泽丝毫不逊面前的两匹高头大马。他额上青筋暴起 双手按住马头 虽是用力已极 原本应绝尘而去的健马竟再也动不得分毫。

苏平深知世故 最清楚人与狼的区别 不在于穿着行走 也不在于一条尾巴。狼很有耐心 为了捕食一群猎物可以不吃不喝等上好几天。人却等不得。他心中冷“哼”一声 微抬眼角看了一眼 皱眉不语 轻甩马鞭便要离去。

胡服大汉见状急道:“奇怪奇怪 这两匹马分明是难得的千里之驹 为何全身黝黑 毛却是白的?”

要知道 边塞之人无不爱马惜马 见胡服大汉如此说 众人立即上前观看 忍不住议论纷纷 对两匹白毛的黑马评头论足。道路瞬时围得水泄不通。

苏平眉皱更紧 脸上更是阴沉。冷哼一声:“这原本就是白马 晒黑了而已。”

大汉先是一愣 随即笑道:“是矣是矣 难怪难怪。”边说边学书生一般虚指一指 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胡服大汉高大威猛 形容粗犷 学起来不伦不类 引得众人捧腹不已。他不觉脸红 反倒越加得意起来。

地痞无赖讲的笑话往往是旁人未笑自先笑。胡服大汉纵不是流氓 离地痞也不远了。地痞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依旧穿人衣、食人食。不过穿人衣、食人食的也不一定就是人。有时候 狗也穿人衣、食人食的。

在苏平深邃的眼睛看来 胡服大汉即使不是狗 也是狼。**的浪妇经常被人以发了情的母狗唾弃。发了情的公狗呢?很少有人提到他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随处可见 俯拾即是。人们总是对于经常看到的事情感到麻木。眼睫毛就在眼前 却很少有人能够看得见它。

胡服大汉志得意满 得意洋洋。谁知苏平对他视若无睹 简直把他当成隐形的。右臂一振 如蛇一般的鞭子朝马背抽了下去。

刚才一番逞能 胡服大汉已用尽全力 现在就算让他休息个三五六天也未必能够再加施为 不禁大惊。要是让这双马一车从自己身上踩碾过去 先不说颜面 单是小命就不知保不保得住。

胡服大汉下意识后退半步 腿脚骇得动不得半分。他只觉得头顶冷气直冒 背上冷汗涔涔滑落 闷热的燥气早已一扫而空。

好在他还忘记说话 颤颤巍巍道:“你、你可知道我是、是何人!竟、竟敢……”

胡服大汉好歹在关外摸爬滚打几十年 自问是个亮得起万儿的人物。此番一问 便是要煞一煞苏平的威风 长一长自己的志气。否则即便今日全身而退 他也再无颜面立足关外。

要知无论是武林英雄 还是绿林好汉 无一不把自己的名声脸面看得极重。哪怕是下五门的小贼 也以“神偷”、“盗圣”为荣。无名便罢 若是小有名气 宁可自己身折也决不愿名声受辱。

他们将自己江湖上的名号看得胜似生命 犹如眷恋。若是能够被人提起 心里直是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要受用。

正因世人将自己的名声看得如此重要。每次亮万儿 前面纵有刀山火海 他们也不再惧。

苏平管他是王八、乌龟 张三、李四。冰冷的目光一扫胡服大汉:“滚!”

胡服大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上露出了“舒服”的神色 但那感觉稍纵即逝 他又感到炎热难当 心里恨恨骂了一回。只这一会儿 他已将天炎地热全都怪到了苏平的头上。

苏平似不愿多说 但面对无赖 他唯有再怒吼一声:“滚!”

语气已严厉愤怒了许多 显见他已动了真怒。

谁知胡服大汉竟已不再惧怕 反倒怒火难熬 心头那点火苗直比头顶的太阳更加猛烈 烧的他好不难受。

新仇加旧恨 几乎将他逼疯。只听他吼道:“不让不让 偏是不让!你可听过‘关外一箭飞’关二爷的大名?今儿个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车马小姐留下。至于你么 竟敢对大爷无理 少不得给你吃点苦头!”

苏平像是早已习惯了沉默 不愿多说一个字。

车内忽传出一声莺声软语:“苏平 别和他啰啰嗦嗦了 快走罢 这里好热 小姐等得不耐了。”心儿人美嗓音也美 却不知厢内小姐生的如何模样?

心儿看似刁蛮任性 其实聪慧非常 又清世故人情。自打追随小姐以来 她扮演着恶人角色 保护着孱弱的小姐。也不知挡住了多少垂涎小姐美色的风流公子。

苏平应了一声 又要甩鞭。

关二听见心儿软声细语 也不管她说了什么 只觉是方外之音 十分受用。哈哈笑道:“不忙不忙 既然车上燥热 还请姑娘随小姐移架茶棚 共引几盆。哦不 共饮几碗。也好叫在下略尽地主之宜。”

周遭众人大声说是。关外之人 大多豪爽。不过关外不仅豪爽之人有 狼也是特别多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 一个流氓三地痞。有众人助阵 关二底气更足。脸上笑容不再勉强 好像真是一方之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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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洋洋得意 只道自己一番话说得漂亮以极。谁知苏平置若罔闻 单肩一抬 便要驱马而去。

关二自问有头有脸 不禁恼了。大喝一声 一跃上前便要夺鞭。

他号称“一箭飞”。不是他轻功绝伦 也不是他骑术冠绝。只是他臂力过人 使得一张千斤大弓。箭法又精准 百发百中。是以得来这个名号。

苏平并不知道 以为对方轻功卓绝 不敢掉以轻心。

关二长啸而起 苏平不敢托大 身形一起 一鞭抽了下去。

关二道声:“来得好!”伸手便想抓住。

谁知“哎呦”一声 他脸上竟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苏平目瞪口呆。“‘一箭飞’的轻功连头猪都不如 感情近年来边关人才凋零到这种地步?”

心念数转 不禁大为惋惜。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似乎极为激动。可是除了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深意。

关二吃了一记 滚到一边 冷汗早已浸湿羊皮短衫。他实在看不出苏平挥鞭的手法 那条长鞭明明已到自己手中 怎的没有抓住反而吃了一鞭?

关二想不通 围观的人也想不通。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是想不通的。即使亲眼所见也未必相信 可是一切都这般真实。关二确实挨了一鞭 鞭子也还在苏平手上。

关二瞬也不瞬地盯着苏平 喃喃道:“此人手法……”却再也想不出什么。

没有人敢再拦住马车 他们甚至离得远远得 好像里面装着恶鬼一般。

眼见马车即将出关 前面闪出一人 拦道道:“关二哥歇息了太久 是以眼力、轻功都已不济。看小弟请下小姐。”

此人白衣黑靴 一副书生打扮。

他一脸** 笑嘻嘻站在道中。看起来简直比牛粪还丑上三分。

美的人会自我陶醉 看到自己的美。丑八怪却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丑的。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缺点是缺点。

他自己就不觉得自己长相不雅。反而整天笑嘻嘻 好像自己是世上最俊的美男子。

车马粼粼 他站在马车三丈之外 转眼就要成为轮下之鬼。

马车未停 他更是不在乎。朝马车一掠而起 要夺苏平手中长鞭。

他和关二竟是同样的想法 同样的招式 怪不得称兄道弟。

除了鲜花配牛粪 恐怕再也找不出不是臭味相投的例子了。

关二见自家兄弟危险 不慌不忙 反倒十分高兴。不住道:“好了好了 贤弟来了 大事有望!”

苏平冷哼一声 手腕一翻 长鞭好似游龙出水 风暴般卷了过去。

关二看得仔细 突然大喝道:“三弟 快住手 他是‘中南神鞭’孟中已!”

飞掠之人闻声吃了一惊 不及反应 生生吃了一鞭 倒在地上不动了。

关二见状大怒 却不敢贸然上前。跑到他三弟前急道:“三弟 三弟 你伤势如何?”

那人悠转醒来 呻吟道:“二哥 你叫我作甚?刚才被你一叫 我吓了一跳。真气一泄 哪里躲得了他。哎呦 疼死我了。”

关二为他检查伤口 关切之心胜如兄弟。

“感情你们感情不错。”苏平竟开口道。

关二吃了一惊 见是苏平 怒道:“你想怎地!”

虽是恼怒 声音却不很大 显然他也忌惮“中南神鞭”。

苏平道:“我当年纵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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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敬重意气朋友。”

关二愣了一愣 道:“我三弟……”

苏平不等他说话 道:“他吃了我一鞭 也叫他以后谨慎做人。”

呻吟之人道:“你是我老子?管大爷闲事!”

苏平双眉一皱 喝道:“我念你二人情谊深厚 本打算放你们一马……”

那人道:“谁叫你让!来来来 大爷我就在这里 有种你过来。”

他抢了苏平的话 算是替关二报了一报。

不知为何 苏平不仅不恼怒 眼中竟流露出笑意。

那人道:“快来快来 大爷正等着你呢!”他赖在地上 和一个泼皮无赖无二。

苏平有心放他们一马。烈日当头 地面上少说也有40来度 那人在坐在地上**不生疮才怪。于是道:“你过来。”

那人道:“可过来。大爷坐在这里正舒服的很。”

苏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问什么名字。”

关二捅了一下他 他好似未见。

苏平道:“原来你叫臭牛粪。”

那人大怒 喝道:“好你个‘中南神屁’ 竟骂起老子来了。好 好 好 老子把大名告诉你 给我记好了。”

苏平道:“洗耳恭听。”

那人高昂头颅 双手叉腰。正待要说 忽然给关二使了个眼色、

关二会意 眼神瞬间变得狠毒狡诈。一声大喝 举拳攻苏平下盘。

苏平高坐当中 扬手一鞭 将关二一脚卷了 手腕一番一振 将他抛了回去。

“哎呦!”关二呻吟道。

他三弟赶过来 道:“二哥 你这是干吗?”

关二忍住痛 道:“三弟 你不是给我眼神示意 要我……”他右掌笔直 做了个向下斜切的手势。

他三弟不迭叫苦 道:“错啦 错啦。”

关二一头雾水 道:“错了?哪里错了?”

他三弟道:“全错啦!”

关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道:“全错了?”

他三弟道:“全错啦!”

关二道:“原来如此!”

他三弟道:“什么原来如此?”

关二叹道:“全错啦!”

他三弟道:“全错了?”

关二道:“是 全错啦!”

他三弟奇道:“什么全错了?”

关二道:“不知道。”

他三弟道:“二哥怎么说不知道?”

关二道:“我只能说不知道。”

他三弟更奇 道:“这是为何?”

关二道:“因为我真不知道。”

他三弟道:“既然真不知道为何要说全错了?”

关二道:“因为是三弟你说的。”

他三弟道:“我说的?”

关二点头道:“没错 是你说的。”

他三弟道:“我说了什么了?”

关二急道:“你说全错啦!”

他三弟道:“哦!对 对 对 我是说了。对呀 全错啦!”

关二忙道:“什么全错啦?”

他三弟解释道:“我那眼神是要二哥告诉他我姓甚名谁 不是要你去打他。”

关二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三弟道:“二哥你快告诉他吧。”

关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道:“好类 贤弟稍待 为兄为你说去。”

他走到马车前 大声道:“我三弟便是人称……”

苏平冷冷打断他道:“不必了 让开。”

关二怒道:“你……”

苏平道:“再不让开 死!”

关二诚惶诚恐 让开中道。

苏平正要驱车赶路 谁知身体忽然一软 一头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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